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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10(修错字)(1 / 1)

本宫要和离。

这句话犹如一句咒法,说出口之后,楚明玥感觉全身都骤然轻松,桎梏她十二载的枷锁在这一刻猝然崩裂,碎成粉齑消失于无形。

涂着蔻丹的纤指随意绕皓腕翻转半圈,从霓裳舞的标准看,姿势并不完美,但正是这样,才尽显这只手主人的慵懒华贵。

楚明玥端详一阵,听不到二人声音,遂把手放下,凤眸轻抬过去,“可是为本宫高兴到不知该说什么好?”

嘲讽楚明玥的人没有说错,楚家没人了。

楚明玥的母亲早亡,父亲未再续弦,定远侯府只剩下楚明玥了。

倒不是她堂堂昭阳郡主,和离还要经婢女应允,只是楚明玥知晓,她们得知这个消息会真的担心她。

半夏、丹秋二人,是她身边仅剩的唯二最亲近之人。

楚明玥瞧着二人失了魂的模样,黛眉轻挑,笑吟吟道:“你俩莫怕,不做这荣嘉贵妃,本宫也罩得住你们。”

半夏率先反应过来,鼻子一红,眼眶就湿了,“郡主说得这是什么话,奴婢是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。”

“就是就是。”丹秋也回过神来,急得胳膊不住比划着接话道:“郡主幼时就说要看遍广阔山河,这被宫墙拘着三载,奴婢早就住得不耐烦,都等着跟郡主出去长见识呢。”

楚明玥浅浅笑着,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,“那就带你们出去瞧瞧。”

她暗自掐了下指尖,压制住心底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汹涌情绪,她不是矫情的人,很少会哭,只是眼下被理解、被支持的时刻让她几乎要喜极而泣。

她本以为,二人会劝她慎重、劝她为以后多做打算。听闻邕王妃和离时,娘家人是最先反对的,皆劝她忍忍就过去了。

是她以狭隘之心度人了。楚明玥心想。

“不愧是本宫带大的姑娘。”楚明玥换了个靠坐姿势,“本宫有封地五郡,你们想先去哪里看看,待本宫父亲忌日一过,我们就动身。”

定远侯的忌日,是腊月十九,他去年从边疆回京,是来陪独女过年的。

楚明玥庆幸,父亲的最后一程,有她陪着。

半夏和丹秋对视一眼,也不纠正她们年长楚明玥的事实,只高兴的用力点头,眼眶里拼命憋着水花。

直到忍不住的时候,楚明玥起身去推开半扇窗,让二人悄悄抹去眼泪。

雪又下大了,漫天纷纷扬扬,如棉似絮。

窗扇方打开,冷空气迎面扑来,楚明玥却不觉得冷,只觉透彻清醒。

“郡主,那陛下那边呢,他会同意吗。”话一出口,丹秋被半夏剜一眼。

这是无可回避的问题。

楚明玥深深吸一口冬雪的气息,把窗关上,似乎是自言自语,“他怎会不同意呢。”

本就是皇伯父一道圣旨,赐下这段姻缘,是她忘记先去问他,可愿娶她。

腊月十五。

洛京城里,一度传得沸沸扬扬的檄文、不过几日就被埋进了雪里,“清君侧、诛妖妃”的口号也早已哑然无声。

食堂茶坊里,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早已被另一桩皇家丑闻替代——长公主的驸马、户部尚书李忠敬嫖.娼被抓。

三日前,大理寺少卿崔司淮办案,带人搜查城西的勾栏瓦舍,嫌犯未捉到,倒是从姑娘们的红帐里揪出一众当朝官员。

我朝国法,严禁官员赌嫖。

事发当晚,涉事的红妆坊门前,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,次日一早,此事满城传遍。

人人都夸,崔少卿少年英才,不惧皇权,没有人识得搜查官兵们手里的弯刀是斩风刃。

这是黑衣骑专属的兵器。

和喧嚣的坊间茶楼相比,落于重楼叠宇间的太极殿,则是落针可闻。

花家一倒,朝堂党羽、派系溃不成军,人人自危,只求自保。

这八日来,宣珩允忙于重塑朝堂纲纪,广推新令,又值年关将近,户部、吏部等诸事繁忙,京外诸地的奏折纷至踏来。

青龙敲头案上,奏折堆叠如山高。

太极殿内,更是不分昼夜,灯火长明,忙于政务的宣珩允已经数夜宿在太极殿的小房里。

崔旺静悄悄候在角落里,眼睁睁看着沉沉天幕彻底暗下,夜幕上无星无月。

他有些着急,陛下下朝至今,尚未进食。可眼见宣珩允沉于朝政,他更不敢开口提醒。

往常这种时候,他总是派个人到重华宫一趟,荣嘉贵妃娘娘很快就带着食盒来了,娘娘一劝,陛下纵使不情愿,也会吃上两口。

可是近日,三次派去重华宫的人都被挡在门外,只有娘娘身边的丹秋把着宫门口,道一声“主子正在禁足”。

崔旺踟蹰半晌,咬了咬牙豁出去挪到宣珩允身旁,缓声道:“陛下,该用晚膳了。”

宣珩允本就清瘦,冷白的手指握着狼毫笔,指节修长似竹节,骨节匀称,和手上那支青竹笔杆相形益彰。

笔尖蘸了朱砂,在奏折上圈点批复未停。他未抬头,只道:“退下。”

“贵妃娘娘想着您呢。”崔旺垂着眼,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活得不耐烦了。

他心一横,继续道:“娘娘特意让身边的半夏跑一趟,就为提醒奴才,记得提醒陛下及时用膳。”

这话说完,崔旺的眼皮几乎要阖上,半分不敢抬起。

宣珩允未说话,手中笔亦未停,那本奏折上红色小楷写得密密麻麻。

许是殿内地龙烧的太热,崔旺觉得后背开始出汗了。

“啪”!,哪支红烛中间的蜡芯炸开一声响,吓得崔旺双腿打了个颤。

“她这回倒是懂规矩。”宣珩允骤然开口,崔旺又是一颤,“没再闹着闯进来。”

“贵妃娘娘这回,可是听陛下的话。”崔旺赶紧接话,“陛下让娘娘禁足,娘娘半步未出重华宫。”

“嗯。”宣珩允低低应一声,心底滋生师出无名的愠意,沉默几息,他突然冷声道:“那就多罚些日子,重华宫的宫人过来,一应拦下。”

“她一贯主意多。”

这最后一句,崔旺疑心是听岔了,怎得陛下的语气像是在置气,这个想法一出,他立时就否定了,陛下隐忍持重,幼年早成,从不耍性子的。

他更不敢说,重华宫本也未派人过来。

“晚膳送到大明河宫。”

崔旺一怔,赶紧就答“是”,接着稳步退出,直到退至门外,才引着两个值守的小太监匆匆赶往大明河宫重新布膳。

宣珩允又坐了会儿,奏折上的字却是再看不进去,只觉心烦意乱,却又寻不到根由,悬空许久未落于纸上的狼毫笔被丢入水蛊里。

寒夜清寂。

当值侍卫百无聊赖,仰头数瓦当垂下的冰凌锥哪个长。

紧闭得木雕格扇门上,涂金的朱雀折射出锋利的光。

突然,门“哐当”一声被打开,宣珩允从屋内踱出,两个侍卫齐齐低头见礼。

宣珩允未披大氅,只着一身屋内穿得长袍,他脚步未停,径直出了太极殿。

大宛皇室的衣赏用的是月色缎料,面料里织入莹白珠丝,而宣珩允的衣袍上独用金线绣腾云九龙。

这样的一身阔袖袍溶进漆黑夜色,犹如发着光的雪狼独行,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危险。

因为崔旺不在,随行的宫人不敢靠太近,只敢远远跟着。

宣珩允出了太极殿后,选了一条未挂宫灯的僻静小路,倒也能视路,这大概是下雪后唯一的益处。

吐气凝霜,夜太冷了。

恰是这种渗入骨头里的寒冽,让宣珩允豁然清醒,胸腔里浑沌无名的的烦闷、躁怒登时就消散了。

他是在怪楚明玥,她倒会听话。

让她禁足,她就真的不出重华宫一步,这种乖巧是史无前例的。

宣珩允意识到,自己未适应她猝不及防的懂事,不过,在抽丝剥茧理清楚这件事那刻,他就释然了。

这是很好的变化。宣珩允在暗夜里摇了摇头,低低嗤笑一声,嘲笑自己怎能被这种小事扰乱心神。

她终于学会懂事了。宣珩允心想,这样很好,左右城中流言已经平息,她已经安全,明日解她禁足亦无妨。

她大概会高兴得抱着他的脖子仰头笑。

宣珩允没有发现,这个念头一经出现,他脚下步子就快了,步调也变得轻松,甚至于直到一声“参见陛下”灌入耳中,他才注意到靠墙站着几人。

实际上张辞水喊了两声,第二声如雷贯耳、撕裂暗夜,就连远远跟着的宫人都一路跑到宣珩允身边,怕陛下有危险。

“何事?”宣珩允扫过张辞水,以及两个跪地宫女,但他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是心情好,随口一问。

就等着张辞水回禀一声“属下带领禁卫巡视宫防,正巧撞上宫人犯错”,他就会点头离去。

“陛下饶命!陛下饶命!”两个宫女突然磕头如捣蒜,让宣珩允一怔,继而蹙气眉心。

“奴婢也是听别人说贵妃娘娘要休夫,是奴婢嘴碎,可真不是……唔……”

张辞水猛地回头示意,两个宫中禁卫上去捂住了宫女的嘴。

沉默让夜色里的墨愈发黏稠。

宣珩允站着,身后的小太监颤巍巍把大氅给他披上,他一动未动,眸底晃过寒光。

钝涩的怒气从心底攀爬而出,还有一些道不明的情绪裹挟其中。

空气仿佛被冰封了,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,他们都不想见到皇帝陛下撞破自己的流言,世人都爱议九五至尊的后院事,可无一人想当着他的面说破,这是会被灭口的。

寒意从脚底往上,直冲脑门,张辞水撑不住了。

“启禀陛下,属下已经查问过,这个传言许多宫女太监私下都传过。”张辞水庆幸此刻是深夜,纵使吓出一身冷汗,也无人看见。

让张辞水感到意外的是,陛下并未发作,只冷笑一声转身离去,这让他长长呼出一口气,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。

跟着宣珩允的宫人们再次自觉远随。

靴底踩着石砖路上的一层薄冰,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音,且声音逐渐急促。

宣珩允方才愉悦的心境此刻波涛汹涌,他以为楚明玥改了性,结果却是越发胡闹得变本加厉,没有分寸。

竟想出用这样恶劣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。宣珩允重重呼出长气,已是动怒。

作者有话要说:第一次写古言,不清楚古言的榜单字数竟然一周只要更一万字,已经存过稿了,稿子每章三四千字,为了压一压字数,下一章明天晚上24点更新,抱歉抱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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